版主從之前看西亞的考古資料,一路看到西元5-6世紀在中國經商的粟特人的墓出土的文物,學習很多關於瑣羅亞斯德教(祆教、拜火教)關於人死後的信仰。這篇整理一下,以文物輔佐,一起分享版主的讀書心得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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靈魂的重量〜
虞弘墓、史君墓、安伽墓、日本MIHO博物館粟特人墓、北齊安陽墓–這些大概是近20年左右出土完整又漂亮的在中國的粟特商人墓了。這些粟特人信仰瑣羅亞斯德教,從他們在中國出土的墓棺槨或棺床的圖案,讓學者知道、看到不少瑣羅亞斯德教的喪葬儀節。在波斯與中亞,瑣羅亞斯德教徒去世要以天葬進行,就是將屍體抬到天葬台上(寂靜塔,下圖)由禿鷹吃掉;之後家人再把剩下的骸骨放入骨甕裡。不過粟特人到了中國,融合中國人土葬的習慣,因此就不是用天葬與骨甕方式結束一生。
Yazd附近的寂靜塔:
版主在粟特人的相關網路看到一具在烏茲別克的Shahr-i Sabz出土的年代為西元6-7的骨甕,上面有神祇用秤秤死去的人的重量圖案(下圖),覺得很有意思。瑣羅亞斯德的秤是秤死者生前的善行與惡行哪個重,以決定死後的靈魂該下地獄還是上天堂。Shahr-i Sabz是唐朝稱的昭武九姓之一的史國的首都,比如去到中國的粟特人若來自史國,就取姓為史(下面介紹的史君墓的史君就來自史國);所以這個骨甕才是信仰瑣羅亞斯德的粟特人正宗的處理屍體的方式。
烏茲別克的Shahr-i Sabz出土的骨甕(Smithsonian教育官網下載):
放大圖:
用秤秤死人,最早的圖像是埃及距今超過3千多年的圖像(下圖)。圖裡管死人的神祇Anubis把死者的心臟、跟正義女神Maat的羽毛放在天秤上秤重;比羽毛重的人心臟被死神吃掉,比羽毛輕的可以進入天堂重生。
Anubis秤人心與Maat羽毛比較(Papyrus of Ani. The Papyrus of Ani is a version of the Book of the Dead for the Scribe Ani; 網路下載):
中世紀基督教的圖像也蠻喜歡以天使(米迦勒)秤人的靈魂來象徵最後的審判。建於西元11-12世紀的幾個法國的教堂,像是Autun教堂、巴黎Notre-Dame教堂、Bourges教堂、Amiens教堂,門口上最後審判圖像,都有天使拿著秤的圖案:
Autun Cathedral(網路下載):
Paris Norte Dame Cathedral(網路下載):
Bourges Chathedral (網路下載):
Amiens Cathedral(網路下載):
瑣羅亞斯德教的奈何橋與犬視〜
虞弘墓玉石版有一幅由僕從牽著、但馬鞍上無人、的馬的雕刻(下圖;網路下載):
有學者解釋這是象徵馬主人、就是虞弘、已經死去的圖像,類似送葬圖。因為馬下方的兩隻小狗(我圈紅色)是瑣羅亞斯德教的Sagdid,意思是″glance of dog″,或″dog gaze″,中文譯作″犬視″,就是瑣羅亞斯德教認為人死後狗會望著死者屍體與靈魂,既會驅逐騷擾死者的魔鬼Daevas,也會吃掉死者的屍體(天葬的一部份);是瑣羅亞斯德教喪禮重要的一環。
為何虞弘墓的這幅空著馬鞍的馬下方的狗是犬視的狗呢?因為這兩隻狗沒有戴項圈!如果比對虞弘墓的獵師圖,狩獵圖上的獵狗都有戴項圈;
沒有戴項圈的跟死亡有關(畢竟這些圖版都是墓穴的棺槨或棺床)。同樣日本MIHO博物館收藏的北周或北齊的棺床石板有一幅送葬圖(下圖),圖的上部是瑣羅亞斯德祭司在火盆旁舉行儀式,圖的下部被解釋是送葬的隊伍,送葬隊伍的馬匹馬鞍上是空的;上半圖跟下半圖中間有一隻狗(我圈紅色),這隻狗也是犬視的狗。
日本MIHO博物館收藏的北周或北齊的棺床石板有一幅送葬圖(MIHO官網下載):
前面說瑣羅亞斯德教有在人死後秤善行或惡行哪個重的天秤,秤完後死者要走過一座稱為欽瓦特橋(Chivat Bridge,意思是″分隔的橋″,Bridge of Separate),這橋跟中國人的奈何橋類似的意思。橋的一頭是生者的世界,另一頭是死者的世界。死者在犬視下通過欽瓦特橋,如果惡行太多,通過的時候會被推到橋下。橋下就是地獄,有各種猛獸等著吞吃死者,平安通過橋的則會被天使接到天上去。
欽瓦特橋圖像最有名的是中國出土的西元6世紀(北周大象元年(西元580年))的粟特商人史君墓棺槨上的圖案(下圖手描圖;維基百科下載):
可以看到下方是熱熱鬧鬧的一條橋(但不是描述人間清明上河圖的橋),橋的最右邊兩位戴著口罩的瑣羅亞斯德教祭司舉行儀式送死者上橋;橋上有死者攜帶的各種要去天堂使用的寶物;橋上方是神祇與諸天使在天堂等待死者。橋最左邊的老先生與老太太是死者史君夫婦(史君去世時高齡86歲),他們已安然度過了橋下張開大血口的魔鬼(我圈紅色),橋上的驢子身上還有一隻犬視的狗(我圈紫色)。
史君墓的欽瓦特橋局部放大圖(網路下載):
上面提到瑣羅亞斯德教的天秤,也分享了基督教最後的審判也有天秤。我看史君墓的奈何橋下的魔鬼,也挺面熟的,找到的是西元11世紀法國Conques的教堂上的最後審判上的吞吃最人的魔鬼,有點像吧?
Conques教堂地獄吃人的魔鬼局部放大(維基百科下載):
(P.S.這篇分享的幾個法國的教堂,都是廣泛的聖雅各朝聖之路上的建築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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